魏书_列传卷四十八部分译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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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阅典籍:《魏书》——「魏书·列传卷四十八」原文
韩麒麟,昌黎棘城人,自称是汉代大司马韩增后人。父亲韩瑚,任秀容、平原二郡太守。韩麒麟幼小时即好学,风度修美、善于骑射。恭宗登基,命他为东曹主书。高宗即位,赐爵鲁阳男,加授伏波将军。父亡故,韩麒麟服丧礼节周全,家族中人很称赞他。
后来参加慕容白曜征伐南方的军事行动,进攻升城,部队多有伤亡。等到城被攻破,白曜准备把敌人都埋掉,韩麒麟劝道:“今天刚到敌人境内,要图进取,我们应该宽威厚惠,以昭示敌人,这是当年韩信降服范阳的计谋。而今劲敌在前,而我们便坑杀敌兵,我担心从此东进,会让敌人各各死守,攻打难以克服。天长日久,我军疲怠,别郡之民乘机反逆,生出变故,则三齐之地就变得难以图谋了。”慕容白曜听从了他的意见。让这些被俘士卒恢复旧业,齐地百姓大为高兴。后来白曜上表奏请韩麒麟为冠军将军,与房法寿相对而为冀州刺史。慕容白曜攻打东阳,韩麒麟献上义租六十万斛,加上攻战的器械,于是白曜所需的军资不再缺乏。等到慕容白曜被杀,韩麒麟也被征召还归,停职多年。高祖时,朝廷拜他为黄门侍郎,乘车招慰徐、兖,背叛的百姓归顺朝廷的达四千多家。
不久又除任冠军将军、齐州刺史、假魏昌侯。韩麒麟在任上,很少动用刑罚,从事刘普庆劝韩麒麟说:“明公你治守一方,却无所斩戮,您凭什么来显示皇威?”韩麒麟说:“刑罚是用来制止邪恶的,是不得已而用的东西。现在百姓不犯法,为什么要开杀戒?如真的要杀人才能确立威名,你恐怕应是首当其冲的了。”刘普庆十分惭愧地退下去了。韩麒麟以刚刚归附的人,不能到官府任职,士人消沉抑郁,于是上表说:“齐地归敌人所有,经历了漫长的时期,旧的州府僚佐,动辄数百人。自从皇威披照,并职从省,守宰长官缺少,但又不让土人充任。臣考虑朝廷现在新征之人没有正式进入仕途,州郡衙内官员很少,而沉塞的多,愿言冠冕,稍为去就。愚臣以为如守宰有缺,应该推举任用豪杰高望之人,应增置官吏,广泛延纳贤达哲睿的人。如能这样,则华族就会蒙获荣耀,良才就会各得其用,那么我们怀抱懿德,治理齐土,也许正需如此。”朝廷官员讨论之后,同意了他的想法。
太和十一年(487),京城遭受大饥荒,韩麒麟上表陈述时务说:
“古代先哲诸王经国立治,储备了九年的收成,然后才能说太平。所以他们亲耕田地,借此勉励百姓,因此礼教兴行。到了中间朝代,也重视该业,献粮食的与临阵杀敌的功劳一样,勉力种田的与孝悌的人同等赏赐,所以说,积储粮食,是做百代之王的常做的事情,是治理国家的首要工作。
“而今京城百姓,不种田的人太多,游食的人口当中,就有三分之二是他们。大凡一人不耕,就有人受其饥饿,何况今天不耕种的人,动不动超过万人。所以近年以来,太行山以东遭受洪水,老百姓因冻饿而亡;今年秋天京都遇到干旱,粮食价格猛涨。这实在是由于不鼓励农民耕种,国家一向没有储积的缘故。
“臣以为陛下您英明伟大,道德高过三皇五帝,终日为国操劳,体恤百姓难处,即使帝虞一日万机,周文王日中而顾不上吃饭,都不能与您相比。而今上有水旱不调的年成,下有饱受冻饿之苦的百姓,这都是由于有关部门不为明制,令长官吏不务民本所致。自从承平日久,连年丰收,世间浮夸之风愈演愈烈,最终导致奢侈成风。高官显贵之家,奢纵僭礼的没有止境;丧葬婚娶之事,费用越来越高;富贵之家,童妾华服;工商之族,玉食锦衣。耕田农夫吃的是糟糠之粮,养蚕妇女甚至缺乏短袄。这样使耕田的人越来越少,田地多有荒芜。国家仓库之中谷粮布帛已尽,市井之上宝货不胜其多;室舍之中,衣食匮乏,道路之上丽服如云。饥寒产生的原因,实在是由于不重农桑所致。愚臣认为凡是珍奇玩宝,都应禁断,问凶讯吉之礼,应制定一定的格式,令贵贱有别,民归朴素。普查天下男女的数量,计田授田。令宰有司四时巡察,台衙使臣每年按抚检察一次。官员勤加劝勉检察,严格赏赐制度。这样的话,数年之中,必有粮食积蓄,即使遇上灾难祸凶,老百姓也可免于流亡了。
“往年核查户籍,租赋轻薄微少。为臣所统领的齐州,收上来的租粮刚够供给州官俸禄,无一粒粮食入仓。这对于老百姓虽然有利,但不是长久之计。假如碰到战事,或是遇上天灾,恐怕官家赈民,无粮可济。公家赋税,可减少绢布,增加谷租,丰年多收,穷岁赈出。这就是所谓私民之谷,寄积官府,官府粮仓充实,则老百姓就没有荒年的忧虑了。”
太和十二年(488)春,韩麒麟死于任上,时年五十六岁。遗嘱儿子用素朴棺柩装殓,丧事务必从简。韩麒麟天性恭敬谨慎,总是把律令放在自己座位旁边。临死的时候,只有作为俸禄的绢数十匹而已,他的清贫于此可见。朝廷赠他为散骑常侍、安东将军、燕郡公,谥称康。
韩兴宗的弟弟韩显宗,字茂亲。性格刚直,能够面折皇帝庭诤国事,也有才华学识。和尚法抚,三齐之人称赞其聪明捷悟,经常与韩显宗一起比试,出题的人抄了一百多个人名,他们通读一遍,然后让他们说出来,比试结果法抚念的还有一两个错误,而韩显宗则一点错误都没有。法抚感叹地说:“贫僧平生以来,只佩服郎君耳。”
太和初年,韩显宗被举为秀才,对策高中甲科,除授著作郎。皇帝亲征南方,韩显宗兼任中书侍郎。魏廷讨论确定迁都之后,韩显宗上书说:
“其一说:臣听说皇驾今年夏天如果不巡察三齐,就去中山,臣私下以为这是不妥当的做法。为什么呢?当今的徭役应早早停息,洛京新都宜速建成。节省费用则徭役便可俭简,与民合功则洛京易就。去年冬天皇驾停居邺城,是闲暇间隙之时,犹且编制户民供奉车马,劳扰百姓,费耗民财很多。皇上圣明,怜悯百姓,恩旨不断,爵披高年百姓,赉赏周遍孤独之民,但是尽管赈贷普及万民,臣仍担心来年百姓仍会受到饥寒之苦。何况三农要时,六军云会,其所损害农业的情况,实为不少。虽然说国家赋税俭敛,徭役减省,说不上烦劳百姓,然而大驾亲临,官民谁敢怠慢?于是,官民往来承奉,纷集道路,农耕蚕桑暂时就顾不上了,这样将来便无资可依。这是国家所深为忧患的。而且先前炎天暑热,而六军暴露野外,臣担心会生瘟疫,这是第二可忧虑的。臣希望皇上车驾早还京城,以省免各州供奉之费,并功专力,营建洛京。这样南部州郡免了杂碎徭役之苦,北部都城少了离别之叹,洛京便可很快建成,迁者都会有如归的感觉。
“其二说:自古圣帝必定都以俭约为美,乱世之主必会因奢侈而留下祸患。臣仰观先朝,皇帝们都卑小宫室而致力于治理国家,所以能够使国家开阔广大,皇帝基业命祚隆盛安泰。今天洛阳城基址,是魏明帝当年所营造的,被前代之人所取笑。臣认为陛下应减小再减小。近来北都富家。竞相以宅第豪华彼此攀比夸耀,而今乘着迁都,皇上应申明禁约,责令贵贱之家有个区别,不得逾越制度。朝廷应广兴交通,兴修水利,应使官府各部门区别清楚,四方百姓异地而居,立下永垂百世不改的范式,那么就是天下人的大幸了。
“其三说:臣听说皇驾还归洛阳,只有区区数千骑兵跟随。臣很是为陛下觉得这不应该。大凡千金之子,犹且坐不临堂,更何况万乘之尊,富有四海的皇帝呢?军队随驾,为的是保卫一国之主,哪里只是仅为仪容摆设呢,这是为了防备不测啊。清除道路之后皇帝出行,还怕马失前蹄,有个闪失,何况今天跋山涉水,陛下怎能不加考虑!这是愚臣为之担惊受怕的,诚望陛下稍加考虑。
“其四说:臣考虑陛下耳听佛音,眼看群书,口对诸侯之言,心思家国大事,日晏而食,三更才睡。加上孝心深厚,尽礼尽节;文章事业,日成篇卷。尽管陛下样样得心应手,而且不知厌倦,但这不是珍惜精神、怡养天性、以享无疆福分的行为。庄周说:人的形体是有依恃限度的,而智慧无边无际,以有限制的形体,追无边的智慧,很危险啊。陛下这一点让为臣深感不安,臣诚恳希望陛下端临百官,委事臣属,只要经常监督群臣,那么天下便可大治了。”
高祖痛快地接受了他的意见。
韩显宗又上书说:“进举贤才,这是百王首先考虑的问题。前代取士,必先刊正名分,所以有贤良、方正的说法。而今州郡贡举察访的人,白白地拥有秀才、孝廉的名称,却无秀才、孝廉的事实。而朝廷只检查该人的门望出身,不再对他的错误进行批评和弹劾。像这样,则只要贡举门望家庭出身以选择士人就行了,何必假冒秀才、孝廉的名称呢?而门望是其父祖的遗烈,对皇家有什么好处?有益于时政的,才是贤才。如果一个人有他的才能,即使是屠夫钓者奴婢虏夫这样低贱的人,圣皇也不应以其为臣而觉得有什么不光彩;如不是其才,虽然是三公的后代,也应自行坠落与皂隶没有区别。所以大才授大官,小才授小官,各得其所,才会使家国和乐。也许有人说,而今世上没有奇才,不如取士于有名望的门庭。这种说法也有不妥之处。怎么可以因为世上没有周公、邵公那样的人,朝廷便可不设置宰相了呢?我们应当比较世人当中有些长处的人,然后便先录用,那么就会不漏掉人才了。”又说:
“大凡皇帝之所以居尊以统治下属的法宝是威制,黎民所以改恶而从善的原因是法律。因为如此,所以治国治家,必须以法律为依据,老百姓的生命,于是可以有保障。有罪必定惩罚,罚刑一定与罪轻重相符,那么即使是鞭打之类较轻的刑罚,别人也一定不敢冒犯。有制不行,人们都怀侥幸心理,那么即使是施以杀头这样的重刑,也不足以整肃民心。皇魏自太和年间以来,没有推行因盗杀头弃市的刑罚,而国家整肃清平。由此而言,禁止奸邪在于预防纠检,而不在严厉的刑罚。而今州郡牧守,为邀当时之名,而行一切之法;台阁百官,也都以严酷为无私,以仁恕为纵容盗奸。越演越厉害,久之便成风俗。皇帝陛下起居九重皇宫之内,视人如赤子;百司分理天下繁细事务,对待下属便如仇敌。所以尧舜只一人,而桀纣成百上千。上下之间不能和平处之,都是由于这一点引起的。《尚书》说:‘与其杀害无罪的,不如宽懈刑罚。’这句话实在应该赐示百官,从而让他们爱惜百姓生命。”
又说:“过去周王被犬戎所逐,东迁河、洛之间,镐京仍然称‘宗周’,意在保存根本。光武虽称中兴,实际上是别有创新,但西京还设置京尹之职,也不废弃旧置。今天陛下隆盛光大先祖事业,迁宫中原,稽古复礼,以此为盛,岂止是周代汉朝所能比的呢,然而这也是不得已而采取的做法。臣查《春秋》书义,有宗庙的称为都,没有宗庙的就称邑,这是不变的法典。何况北面代州是魏宗庙所在地,帝家山陵也在那里,王业底基,圣上的资本,代州是神乡福地,实在距京也很远了。而今却与郡国相同,毫无突出之处,臣私下里深为不安。愚臣认为代京也应建都畿设京尹,与前代做法一样,崇本重旧,以光万业。”
又说:“臣见洛京之制,官民以官位相从,而不依族类而居。但官位并非长久不衰,有朝荣而夕败的,沦败之后原本达官贵人就会沦落在平民之乡,原本混迹卑贱之中的庶民也许会荣耀于豪门大院。物之颠倒,或至如此。古代圣王,必定让四方之民各处其地,安居乐业而且务业志专。本业稳定老百姓则不会乱来,志专则不会流于流俗。这样就会使百姓日受本业耳濡目染,官府不用监督他们就会好好务本业的;人伦物理方面受到父兄的潜移默化,官府不用整肃,他们就会自然向礼的。仰思太祖道武皇帝创立基业,拨乱反正,日理万机,茶饭不思,仍然区别士人庶民,不让他们混杂居住,戏子匠人、屠夫沽徒,各人都有合适的位置。如果不设科律禁令,市场买卖任其自然,买卖价格贵贱不约,就会出现错乱杂居的局面。假使一个地方弹筝吹笛,缓舞长歌;另一个地方严师苦训,诵诗讲礼。发出告示,让儿童少年,随便选其所好,那么他们之中跑到歌舞场所的会有成千上万,而到学校学习的将没有一个人。这就是戏子匠人不可杂居,士人不宜异处的明确验证。所以孔夫子有‘里仁之美’的说法,孟母有三迁其居的训子之道,圣贤教训,如此之重。现在如让戏子匠人学习士人的习惯礼节,那么百年都难以学成;而让士人家的孩子仿效匠人戏子的行为举止,那很快就学会了。所以说士人集中在一起,礼教就容易兴旺;戏子匠人杂乱居住,那就会让不好的风俗难以改掉。朝廷每次选举人才,都检校其婚姻状况、为官经历,作为提拔或降职依据,工作做得是何等细密。至于打开戏子匠人的官宦之路,让他们与高官豪贵们连门接屋,这是什么策略。这是愚臣所大惑不解的。如今圣朝稽查往古,建立王法,光被天下,黎民百姓,不管迁往何地,都是皇魏地域,而分开区别戏子匠人,只在于皇上一句话,这对皇上来说有什么难的,而以此导致圣朝大美缺损就不值了。”
又说:“自从南边伪政权代代相传,窃取淮河以北,想占有我中华原有各种称呼,而且大量招纳引诱我边境之民,从而侨设中州郡县,与我魏郡县名称相重。从皇魏势力南被,他们仍不改称,从而重名郡县的数目特别众多。这导致各种书章记录的混乱,把天下弄得混乱不堪,要区别疆域物土,必须重新严格勘定名称。愚臣认为可依照地理旧名,全都重新厘定。小州合并,大的分别而置。及中部郡县,过去因户数少而合并的,如果今天人口增加了,也可分州而治。作为皇帝的人,应以天下为家,不能有什么私念。所以仓库储备,是准备应付水旱灾害,提供军队国家用度的,至于那些有功德于国家的人,应该加以恩赐。当年功臣,恩荫后代,皇上于是宠遇隆厚,赏赐不断。过去到今,这也实在太过。现在朝廷的达官贵人,所受俸禄不轻,房舍披金挂彩,仆僮妾奴厌闻稻粱鱼肉,而皇上又加优厚的赏赐,动不动数以千计。如果陛下把这些东西分赐鳏寡孤独,可受接济的人实在非常之多。如果不改变原来的做法,岂不就是周穷不比济富吗?愚臣认为如果谁事有可赏赐的,就明旨褒扬,扬其功绩赏其粟帛,以此劝人为国效力,而不可因其是近臣密戚,厚加赏赐,从而妄加减损国库储备。”
又说:“诸保卫皇宫、侍奉皇帝的人,应该让武官练习武功,文官勤读书传。而今天,却给予他们游戏赌博的工具,从而养成他们轻慢的作风,助长他们好斗的心理,纵容他们目中无人的习惯,徒自损害朝廷威仪,无助于国家政事。像这些情形,就应一概禁止。”高祖称赞他的建议。
后来,韩显宗上表请求任宋王刘昶府的谘议参军,想为南部军事效力,高祖没有答应。魏高祖曾对韩显宗及程灵虬说:“著作郎一职,是掌写国史的。卿等文章,朕心中有数,中书省的品第高低,你们也知道。如要与古人相比,班固司马迁等人,固然比他们不上。但与当世才人比,文学方面的才能,你们中间应推崔光可与相比。”又对韩显宗说:“看到卿等所写的《燕志》以及在齐地时所咏诵的诗歌,比自往而来的文字强出许多。然而你在著述方面的功绩,我仍未见到,应当在监、令们那里进一步了解。校比爱卿才能,我看可居中等。”又对程灵虬说:“你比韩显宗又有些差别,我看可居下上等。”韩显宗说:“为臣才学品第短粗轻浅,陛下却大加夸奖,甚至与崔光相比,实在是优遇太过。但臣私下认为陛下贵古而贱今,人臣学识微薄,才识短浅,实在不敢仰比古往圣人,但遭逢圣明之世,眼睹惟新之举,掌笔有司,实录时事,为臣也觉得并不惭比于后人。过去扬雄著《太玄经》,当年不免遭受批评,但二百年后,却越出诸子。为臣今天所撰,虽然未必充分表现圣帝经历,以至与日月同辉,但万代之后,后人仰观祖宗巍巍之功,皇上睹陛下光天之德,也没什么比《唐典》逊色、比《虞书》稍差的地方。”魏高祖说:“假使我无愧于虞舜,卿比尧臣又如何呢?”韩显宗说:“臣听说为君的不能独自治理天下,所以设立百官以分理国家事务。而陛下与尧舜齐名,公卿们哪敢比古代的八元逊色。”魏高祖说:“你任著作之职,仅能说是称职而已,还不能说是良吏。”韩显宗说:“臣仰逢明时,直笔而书毫不畏怕,又不受人贿赂,夜晚安眠,白天美食,这是为臣比当年班固、司马迁优越的地方。”高祖不以为然地笑了。后来,韩显宗与员外郎崔逸等人一起议定朝廷仪礼。
魏高祖曾经下诏书告示群官:“自近代以来,出身高低,总有一定的分别。朕觉得这样可以,又觉得这样不行。大家应该加以讨论。”李冲回答说:“不知自从上古以来,设置官员列出朝位,是为的给他们富裕之地,还是想使官员们有益于时政?”高祖说:“都是想让他们治理国家。”李冲说:“如果是要他们治理国家,陛下今天为什么专门推崇门第品位,而没有选拔人才的诏文?”高祖说:“如有特殊人才,朕不愁不知道。然而士君子门庭之中,即使没有治世奇才,只要他们德行纯厚笃实,朕便没有不用他们的理由。”李冲说:“傅严、吕望,在古代哪里称得上是以门第出身而被荐举呢?”高祖说:“像这样的旷世奇才很少见,古往今来只有一两个人而已。”李冲对众官员说:“正要诸贤解救。”秘书令李彪说:“眼下军队人员寡少,不足为国家之用。臣心里有想法,不敢尽言于圣日。陛下如专论门第出身,不审分鲁的三卿之后,还是选人以四科?”魏高祖说:“关于这与前面说法相同。”韩显宗说:“陛下恩泽光被洛邑,百礼惟新,国家兴旺与否,全仗这种选举。为臣既然学识浮浅,不能够援引古今,以证明此义,姑且便以国事论证它。如果不审别中省、秘书监令的后代如何,让他们都为秘书郎,向来为监、令们的后代,都可以当秘书监令、中书令不?”魏高祖说:“卿何不论当世华贵为监、令的呢?”韩显宗说:“陛下认为物不可类比,不应该以贵承贵,以贱袭贱。”魏高祖说:“如有高明卓著,才能出众的,朕也不拘于此例。”后来又让韩显宗为其本州中正。
太和二十一年(497),皇帝车驾南伐,韩显宗为右军府长史、征虏将军、统军。军队驻扎在赭阳,萧鸾守将成公期派遣他的军主胡松、高法援等人带领蛮贼前来偷袭军营,韩显宗亲自率军迎战,砍下法援首级。韩显宗到新野,魏高祖下诏说:“卿破敌斩帅,大增军队声势,但朕正攻坚城,你为什么不写露布告示?”韩显宗说:“臣过去听说镇南将军王肃抓住两三名俘虏,几匹驴马,都写上露布,臣当时在东宫,私下里每每发出嘲笑。近日臣虽然仰凭圣上威灵,得以摧坏丑虏,然臣兵少力薄,擒斩敌人不多。假如夸大事实,虚报功捷,效法当年王肃做法,其罪更大。臣之所以收笔敛布,宽解圣上而已。”魏高祖笑着说:“像爱卿这样的功劳,实在是为国立下大功,等到赭阳平定之后,朕再检审战绩,表记功劳。”新野平定之后,魏高祖让韩显宗任镇南、广阳王元嘉府的谘议参军。韩显宗后来上书表奏,很是夸耀,诉述前番征战功勋。皇帝下诏说:“韩显宗斐然成章,很可怪责,进退无检,亏损我朝清风。像这样都不纠整,将会助长不良风气。可把他交付尚书省,仔细推检调查。”兼尚书张彝上书奏请免去韩显宗官职,皇帝下诏说:“韩显宗虽然浮夸矫饰招致过失,但他的才能仍可被用,哪里能够永被弃置呢!可以以白衣身份守谘议之职,以观后效。但他生性鄙陋狠凶,不足以参配荣华,可夺其□,并禁止他问讯诸王。”
韩显宗既然官途失意,遇信便往洛阳而去,于是又写五言诗赠送御史中尉李彪说:“贾生谪长沙,董儒诣临江。愧无若人迹,忽寻两贤踪。追昔渠阁游,策驽厕群龙。如何情愿夺,飘然独远从?痛哭去旧国,衔泪届新邦。哀哉无援民,嗷然失侣鸿。彼苍不我闻,千里告志同。”太和二十三年(499)去世。韩显宗撰《燕志》、《孝友传》各十卷,所写的文章,颇为流行。景明初年(500~501),朝廷追述其赭阳之功,赐爵章武男。
韩麒麟 程骏
寡妪李 氏奸合而生三子。王李不穆,迭相告言,历年不罢。子熙因此惭恨,遂以发疾。兴 和中,孝静欲行释奠,敕子熙为侍讲。寻卒,遣戒不求赠谥,其子不能遵奉,遂至 干谒。武定初,赠骠骑将军、仪同三司、幽州刺史。
兴宗弟显宗,字茂亲。性刚直,能面折庭诤,亦有才学。沙门法抚,三齐称其 聪悟,常与显宗校试,抄百余人名,各读一遍,随即覆呼,法抚犹有一二舛谬,显 宗了无误错。法抚叹曰:“贫道生平以来,唯服郎耳。”
太和初,举秀才,对策甲科,除著作佐郎。车驾南讨,兼中书侍郎。既定迁都, 显宗上书:
其一曰:窃闻舆驾今夏若不巡三齐,当幸中山,窃以为非计也。何者?当今徭 役宜早息,洛京宜速成。省费则徭役可简,并功则洛京易就。往冬舆驾停鄴,是闲 隙之时,犹编户供奉,劳费为剧。圣鉴矜愍,优旨殷勤,爵浃高年,赉周鳏寡,虽 赈普霑今,犹恐来夏菜色。况三农要时,六军云会,其所损业,实为不少。虽调敛 轻省,未足称劳,然大驾亲临,谁敢宁息?往来承奉,纷纷道路,田蚕暂废,则将 来无资。此国之深忧也。且向炎暑,而六军暴露,恐生疠疫,此可忧之次也。臣愿 舆驾早还北京,以省诸州供帐之费,并功专力,以营洛邑。则南州免杂徭之烦,北 都息分析之叹;洛京可以时就,迁者佥尔如归。
其二曰:自古圣帝必以俭约为美,乱主必以奢侈贻患。仰惟先朝,皆卑宫室而 致力于经略,故能基宇开广,业祚隆泰。今洛阳基址,魏明帝所营,取讥前代。伏 愿陛下,损之又损。顷来北都富室,竞以第宅相尚,今因迁徙,宜申禁约,令贵贱 有检,无得逾制。端广衢路,通利沟渠,使寺署有别,四民异居,永垂百世不刊之 范,则天下幸甚矣。
三曰:窃闻舆驾还洛阳,轻将数千骑。臣甚为陛下不取也。夫千金之子,犹坐 不垂堂,况万乘之尊,富有四海乎?警跸于闱闼之内者,岂以为仪容而已?盖以戒 不虞也。清道而后行,尚恐衔蹶之或失,况履涉山河,而不加三思哉!此愚臣之所 以悚息,伏愿少垂省察。
其四曰:伏惟陛下,耳听法音,目玩坟典,口对百辟,心虞万几,晷昃而食, 夜分而寝。加以孝思之至,随时而深,文章之业,日成篇卷。虽睿明所用,未足为 烦,然非所以啬神养性,颐无疆之祚。庄周有言:形有待而智无涯。以有待之形, 役无涯之智,殆矣。此愚臣所不安,伏愿陛下垂拱司契,委下责成,唯冕旒垂纩, 而天下治矣。
高祖颇纳之。
显宗又上言曰:“进贤求才,百王之所先也。前代取士,必先正名,故有贤良、 方正之称。今之州郡贡察,徒有秀、孝之名,而无秀、孝之实。而朝廷但检其门望, 不复弹坐。如此,则可令别贡门望,以叙士人,何假冒秀、孝之名也?夫门望者, 是其父祖之遗烈,亦何益于皇家?益于时者,贤才而已。苟有其才,虽屠钓奴虏之 贱,圣皇不耻以为臣;苟非其才,虽三后之胤,自坠于皁隶矣。是以大才受大官, 小才受小官,各得其所,以致雍熙。议者或云,今世等无奇才,不若取士于门。此 亦失矣。岂可以世无周邵,便废宰相而不置哉?但当校其有寸长铢重者,即先叙之, 则贤才无遗矣。”
又曰:“夫帝皇所以居尊以御下者,威也;兆庶所以徙恶以从善者,法也。是 以有国有家,必以刑法为治,生民之命,于是而在。有罪必罚,罚必当辜,则虽箠 挞之刑,而人莫敢犯也。有制不行,人得侥幸,则虽参夷之诛,不足以肃。自太和 以来,多坐盗弃市,而远近肃清。由此言之,止奸在于防检,不在严刑也。今州郡 牧守,邀当时之名,行一切之法;台阁百官,亦咸以深酷为无私,以仁恕为容盗。 迭相敦厉,遂成风俗。陛下居九重之内,视人如赤子;百司分万务之要,遇下如仇 雠。是则尧舜止一人,而桀纣以千百。和气不至,盖由于此。《书》曰:‘与其杀 不辜,宁失不经。’实宜敕示百僚,以惠元元之命。”
又曰:“昔周王为犬戎所逐,东迁河洛,镐京犹称‘宗周’,以存本也。光武 虽曰中兴,实自创革,西京尚置京尹,亦不废旧。今陛下光隆先业,迁宅中土,稽 古复礼,于斯为盛。岂若周汉出于不得已哉?按《春秋》之义,有宗庙曰都,无则 谓之邑,此不刊之典也。况北代宗庙在焉,山陵托焉,王业所基,圣躬所载,其为 神乡福地,实亦远矣。今便同之郡国,臣窃不安。愚谓代京宜建畿置尹,一如故事, 崇本重旧,以光万叶。”
又曰:“伏见洛京之制,居民以官位相从,不依族类。然官位非常,有朝荣而 夕悴,则衣冠沦于厮竖之邑,臧获腾于膏腴之里。物之颠倒,或至于斯。古之圣王, 必令四民异居者,欲其业定而志专。业定则不伪,志专则不淫。故耳目所习,不督 而就;父兄之教,不肃而成。仰惟太祖道武皇帝创基拨乱,日不暇给,然犹分别士 庶,不令杂居;伎作屠沽,各有攸处。但不设科禁,卖买任情,贩贵易贱,错居混 杂。假令一处弹筝吹笛,缓舞长歌;一处严师苦训,诵诗讲礼。宣令童龀,任意所 从,其走赴舞堂者万数,往就学馆者无一。此则伎作不可杂居,士人不宜异处之明 验也。故孔父云里仁之美,孟母弘三徙之训,贤圣明诲,若此之重。今令伎作家习 士人风礼,则百年难成;令士人兒童效伎作容态,则一朝可得。是以士人同处,则 礼教易兴;伎作杂居,则风俗难改。朝廷每选举人士,则校其一婚一宦,以为升降, 何其密也。至于开伎作宦途,得与膏梁华望接闬连甍,何其略也。此愚臣之所惑。 今稽古建极,光宅中区,凡所徙居,皆是公地,分别伎作,在于一言,有何为疑而 阙盛美。”
又曰:“自南伪相承,窃有淮北,欲擅中华之称,且以招诱边民,故侨置中州 郡县。自皇风南被,仍而不改,凡有重名,其数甚众。疑惑书记,错乱区宇。非所 以疆域物土,必也正名之谓也。愚以为可依地理旧名,一皆厘革。小者并合,大者 分置。及中州郡县,昔以户少并省;今人口既多,亦可复旧。君人者,以天下为家, 不得有所私也。故仓库储贮,以俟水旱之灾,供军国之用,至于有功德者,然后加 赐。爰及末代,乃宠之所隆,赐赉无限。自比以来,亦为太过。在朝诸贵,受禄不 轻,土木被锦绮,僮妾厌粱肉,而复厚赉屡加,动以千计。若分赐鳏寡,赡济实多。 如不悛革,岂周给不继富之谓也?愚谓事有可赏,则明旨褒扬,称事加赐,以劝为 善;不可以亲近之昵,猥损天府之储。”
又曰:“诸宿卫内直者,宜令武官习弓矢,文官讽书传。而今给其蒱博之具, 以成亵狎之容,长矜争之心,恣喧嚣之慢,徒损朝仪,无益事实。如此之类,一宜 禁止。”
高祖善之。
后乃启乞宋王刘昶府谘议参军事,欲立效南境,高祖不许。高祖曾谓显宗及程 灵虬曰:“著作之任,国书是司。卿等之文,朕自委悉,中省之品,卿等所闻。若 欲取况古人,班马之徒,固自辽阔。若求之当世,文学之能,卿等应推崔孝伯。” 又谓显宗曰:“见卿所撰《燕志》及在齐诗咏,大胜比来之文。然著述之功,我所 不见,当更访之监、令。校卿才能,可居中第。”又谓程灵虬曰:“卿比显宗,复 有差降,可居下上。”显宗对曰:“臣才第短浅,猥闻上天,至乃比于崔光,实为 隆渥。然臣窃谓陛下贵古而贱今。臣学微才短,诚不敢仰希古人,然遭圣明之世, 睹惟新之礼,染翰勒素,实录时事,亦未惭于后人。昔扬雄著《太玄经》,当时不 免覆盎之谈,二百年外,则越诸子。今臣之所撰,虽未足光述帝载,裨晖日月;然 万祀之后,仰观祖宗巍巍之功,上睹陛下明明之德,亦何谢钦明于《唐典》,慎徽 于《虞书》?”高祖曰:“假使朕无愧于虞舜,卿复何如于尧臣?”显宗曰:“臣 闻君不可以独治,故设百官以赞务。陛下齐踪尧舜,公卿宁非二八之俦?”高祖曰: “卿为著作,仅名奉职,未是良史也。”显宗曰:“臣仰遭明时,直笔而无惧,又 不受金,安眠美食,此臣优于迁固也。”高祖哂之。后与员外郎崔逸等参定朝仪。
高祖曾诏诸官曰:“自近代已来,高卑出身,恆有常分。朕意一以为可,复以 为不可。宜相与量之。”李冲对曰:“未审上古已来,置官列位,为欲为膏粱兒地, 为欲益治赞时?”高祖曰:“俱欲为治。”冲曰:“若欲为治,陛下今日何为专崇 门品,不有拔才之诏?”高祖曰:“苟有殊人之伎,不患不知。然君子之门,假使 无当世之用者,要自德行纯笃,朕是以用之。”冲曰:“傅岩、吕望,岂可以门见 举?”高祖曰:“如此济世者希,旷代有一两人耳。”冲谓诸卿士曰:“适欲请诸 贤救之。”秘书令李彪曰:“师旅寡少,未足为援,意有所怀,不敢尽言于圣日。 陛下若专以门地,不审鲁之三卿,孰若四科?”高祖曰:“犹如向解。”显宗进曰: “陛下光宅洛邑,百礼唯新,国之兴否,指此一选。臣既学识浮浅,不能援引古今, 以证此议,且以国事论之。不审中、秘书监令之子,必为秘书郎;顷来为监、令者, 子皆可为不?”高祖曰:“卿何不论当世膏腴为监、令者?”显宗曰:“陛下以物 不可类,不应以贵承贵,以贱袭贱。”高祖曰:“若有高明卓尔、才具隽出者,朕 亦不拘此例。”后为本州中正。
二十一年,车驾南伐,显宗为右军府长史、征虏将军、统军。军次赭阳,萧鸾 戍主成公期遣其军主胡松、高法援等并引蛮贼来击军营,显宗亲率拒战,遂斩法援 首。显宗至新野,高祖诏曰:“卿破贼斩帅,殊益军势。朕方攻坚城,何为不作露 布也?”显宗曰:“臣顷闻镇南将军王肃获贼二三,驴马数匹,皆为露布,臣在东 观,私每哂之。近虽仰凭威灵,得摧丑虏,兵寡力弱,擒斩不多。脱复高曳长缣, 虚张功捷,尤而效之,其罪弥甚。臣所以敛毫卷帛,解上而已。”高祖笑曰:“如 卿此勋,诚合茅社,须赭阳平定,检审相酬。”新野平,以显宗为镇南、广阳王嘉 谘议参军。显宗后上表,颇自矜伐,诉前征勋。诏曰:“显宗斐然成章,甚可怪责, 进退无检,亏我清风。此而不纠,或长弊俗。可付尚书,推列以闻。”兼尚书张彝 奏免显宗官。诏曰:“显宗虽浮矫致愆,才犹可用,岂得永弃之也!可以白衣守谘 议,展其后效。但鄙狠之性,不足参华,可夺见囗,并禁问讯诸王。”显宗既失意, 遇信向洛,乃为五言诗赠御史中尉李彪曰:“贾生谪长沙,董儒诣临江。愧无若人 迹,忽寻两贤踪。追昔渠阁游,策驽厕群龙。如何情愿夺,飘然独远踪?痛哭去旧 国,衔泪届新邦。哀哉无援民,嗷然失侣鸿。彼苍不我闻,千里告志同。”二十三 年卒。显宗撰《冯氏燕志》、《孝友传》各十卷,所作文章,颇传于世。景明初, 追赭阳勋,赐爵章武男。
子武华,袭。除讨寇将军、奉朝请、太原太守。
程骏,字驎驹,本广平曲安人也。六世祖良,晋都水使者,坐事流于凉州。祖 父肇,吕光民部尚书。
骏少孤贫,居丧以孝称。师事刘昞,性机敏好学,昼夜无倦。昞谓门人曰: “举一隅而以三隅反者,此子亚之也。”骏谓昞曰:“今世名教之儒,咸谓老庄其 言虚诞,不切实要,弗可以经世,骏意以为不然。夫老子著抱一之言,庄生申性本 之旨;若斯者,可谓至顺矣。人若乖一则烦伪生,若爽性则冲真丧。”昞曰:“卿 年尚稚,言若老成,美哉!”由是声誉益播,沮渠牧犍擢为东宫侍讲。
太延五年,世祖平凉,迁于京师,为司徒崔浩所知。高宗践阼,拜著作佐郎; 未几,迁著作郎。为任城王云郎中令,进箴于王,王纳而嘉之。皇兴中,除高密太 守。尚书李敷奏曰:“夫君之使臣,必须终效。骏实史才,方申直笔,千里之任, 十室可有。请留之数载,以成前籍,后授方伯,愚以为允。”书奏,从之。显祖屡 引骏与论《易》、《老》之义,顾谓群臣曰:“朕与此人言,意甚开暢。”又问骏 曰:“卿年几何?”对曰:“臣六十有一。”显祖曰:“昔太公既老而遭文王。卿 今遇朕,岂非早也?”骏曰:“臣虽才谢吕望,而陛下尊过西伯。觊天假余年,竭 《六韬》之效。”
延兴末,高丽王琏求纳女于掖庭,显祖许之,假骏散骑常侍,赐爵安丰男,加 伏波将军,持节如高丽迎女,赐布帛百匹。骏至平壤城,或劝琏曰:“魏昔与燕婚, 既而伐之,由行人具其夷险故也。今若送女,恐不异于冯氏。”琏遂谬言女丧。骏 与琏往复经年,责琏以义方,琏不胜其忿,遂断骏从者酒食。琏欲逼辱之,惮而不 敢害。会显祖崩,乃还,拜秘书令。
初,迁神主于太庙,有司奏:旧事庙中执事之官,例皆赐爵,今宜依旧。诏百 僚评议,群臣咸以为宜依旧事,骏独以为不可。表曰:“臣闻:名器为帝王所贵, 山河为区夏之重。是以汉祖有约,非功不侯。必当属有命于大君之辰,展心力于战 谋之日,然后可以应茅土之锡。未见预事于宗庙,而获赏于疆土;徒见晋郑之后以 夹辅为至勋,吴邓之俦以征伐为重绩。周汉既无文于远代,魏晋亦靡记于往年。自 皇道开符,乾业创统,务高三、五之规,思隆百王之轨,罚颇减古,赏实增昔。时 因神主改祔、清庙致肃,而授群司以九品之命,显执事以五等之名。虽复帝王制作, 弗相沿袭,然当时恩泽,岂足为长世之轨乎?乖众之愆,伏待罪谴。”书奏,从之。 文明太后谓群臣曰:“言事固当正直而准古典,安可依附暂时旧事乎?”赐骏衣一 袭、帛二百匹。
骏又表曰:“《春秋》有云:见有礼于其君者,若孝子之养父母;见无礼于其 君者,若鹰鹯之逐鸟雀。所以劝诫将来,垂范万代。昔陈恆杀君,宣尼请讨,虽欲 晏逸,其得已乎?今庙算天回,七州云动,将水荡鲸鲵,陆扫凶逆。然战贵不陈, 兵家所美。宜先遣刘昶招喻淮南。若应声响悦,同心齐举,则长江之险,可朝服而 济;道成之首,可崇朝而悬。苟江南之轻薄,背刘氏之恩义,则曲在彼矣,何负神 明哉!宜义檄江南,振旅回旆,亦足以示救患之大仁,扬义风于四海。且攻难守易, 则力悬百倍,不可不深思,不可不熟虑。今天下虽谧,方外犹虞,拾夤侥幸于西南, 狂虏伺衅于漠北。脱攻不称心,恐兵不卒解;兵不卒解,则忧虑逾深。夫为社稷之 计者,莫不先于守本。臣愚以为观兵江浒,振曜皇威,宜特加抚慰。秋毫无犯,则 民知德信;民知德信,则襁负而来;襁负而来,则淮北可定;淮北可定,则吴寇异 图;寇图异则祸衅出。然后观衅而动,则不晚矣。请停诸州之兵,且待后举。所谓 守本者也。伏惟陛下、太皇太后,英算神规,弥纶百胜之外;应机体变,独悟方寸 之中。臣影颓虞渊,昏耄将及,虽思忧国,终无云补。”不从。
沙门法秀谋反伏诛。骏表曰:“臣闻《诗》之作也,盖以言志。迩之事父,远 之事君,关诸风俗,靡不备焉。上可以颂美圣德,下可以申厚风化;言之者无罪, 闻之者足以诫。此古人用诗之本意。臣以垂没之年,得逢盛明之运,虽复昏耄将及, 犹慕廉颇强饭之风。伏惟陛下、太皇太后,道合天地,明侔日月,则天与唐风斯穆, 顺帝与周道通灵。是以狂妖怀逆,无隐谋之地;冥灵潜翦,伏发觉之诛。用能七庙 幽赞,人神扶助者已。臣不胜喜踊。谨竭老钝之思,上庆国颂十六章,并序巡狩、 甘雨之德焉。”其颂曰:
乾德不言,四时迭序。于皇大魏,则天承祜。叠圣三宗,重明四祖。岂伊殷周, 遐契三、五。明明在上,圣敬日新。汪汪叡后,体治垂仁。德从风穆,教与化津。 千载昌运,道隆兹辰。
岁惟巡狩,应运游田。省方问苦,访政高年。咸秩百灵,柴望山川。谁云礼滞, 遇圣则宣。王业初定,中山是由。临幸之盛,情特绸缪。仰歌祖业,俯欣春柔。大 哉肆眚,荡民百忧。百忧既荡,与之更初。邕邕亿兆,户咏来苏。
忽有狂竖,谋逆圣都。明灵幽告,发觉伏诛。羿浞为乱,祖龙干纪。狂华冬茂, 有自来矣。美哉皇度,道固千祀。百灵潜翦,奸不遑起。奸不遑起,罪人得情。宪 章刑律,五秩犹轻。于穆二圣,仁等春生。除弃周汉,遐轨牺庭。周汉奚弃?忿彼 苛刻。牺庭曷轨?希仁尚德。徽音一振,声教四塞。岂惟京甸,化播万国。
诚信幽赞,阴阳以调。谷风扇夕,甘雨降朝。嘉生含颖,深盛熙苗。鳏贫巷咏, 寡妇室谣。闻诸《诗》者,《云汉》赋宣。章句迥秀,英昭《雅》篇。矧乃盛明, 德隆道玄。岂唯雨施?神征丰年。丰年盛矣,化无不浓。有礼有乐,政莫不通。咨 臣延跃,欣咏时邕。谁云易遇?旷龄一逢。
上天无亲,唯德是在。思乐盛明,虽疲勿怠。差之毫厘,千里之倍。愿言劳谦, 求仁不悔。人亦有言,圣主慎微。五国连兵,逾年历时。鹿车而运,庙算失思。有 司不惠,蚕食役烦。民不堪命,将家逃山。宜督厥守,威德是宣。威德如何?聚众 盈川。民之从令,实赖衣食。农桑失本,谁耕谁织?饥寒切身,易子而食。静言念 之,实怀叹息。昔闻典论,非位不谋。漆室忧国,遗芳载臭。咨臣昏老,偏蒙恩祐。 忽忘狂瞽,敢献愚陋。
文明太后令曰:“省诗表,闻之。歌颂宗祖之功德可尔,当世之言,何其过也。 所箴下章,戢之不忘。”骏又奏《得一颂》,始于固业,终于无为,十篇。文多不 载。文明太后令曰:“省表并颂十篇,闻之。鉴戒既备,良用钦玩。养老乞言,其 斯之谓。”又诏曰:“程骏历官清慎,言事每惬。又门无侠货之宾,室有怀道之士。 可赐帛六百匹,旌其俭德。”骏悉散之亲旧。
性介直,不竞时荣。太和九年正月,病笃,乃遗令曰:“吾存尚俭薄,岂可没 为奢厚哉?昔王孙裸葬,有感而然;士安蘧嘧,颇亦矫厉。今世既休明,百度循礼, 彼非吾志也。可敛以时服,器皿从古。”遂卒,年七十二。初,骏病甚,高祖、文 明太后遣使者更问其疾,敕御师徐謇诊视,赐以汤药。临终,诏以小子公称为中散, 从子灵虬为著作佐郎。及卒,高祖、文明太后伤惜之,赐东园秘器、朝服一称、帛 三百匹,赠冠军将军、兗州刺史、曲安侯,谥曰宪。所制文笔,自有集录。
骏六子,元继、公达、公亮、公礼,并无官。
公义,侍御史、谒者仆射、都水使者、武昌王司马、沛郡太守。公称,主文中 散、给事中、尚书郎。并早卒。
公礼子畿,字世伯。好学,颇有文才。荆州府主簿。
始骏从祖弟伯达,伯达名犯显祖庙讳。与骏同年,亦以文辩。囗沮渠牧犍时, 俱选与牧犍世子参乘出入,时论美之。伯达早亡。
弟子灵虬幼孤,颇有文才,而久沦末役。在吏职十余年,坐事免。会骏临终启 请,得擢为著作佐郎。后坐称在京无缌亲,而高祖知其与骏子公义为始族,故致谴 免。至洛无官。贫病久之,崔光启申为羽林监,选补徐州梁郡太守,以酗酒为刺史 武昌王鉴所劾,失官。既下梁郡,志力少衰,犹时为酒困。久去官禄,不免饥寒, 屡诣尚书乞效旧任。仆射高肇领选,还申为著作郎,以崔光领任,敕令外叙。
史臣曰:韩麒麟以才器识用,遂见记于齐王。显宗文学立己,屡陈时务,至于 实录之功,所未闻也。子熙清尚自守,荣过其器。程骏才业未多,见知于世者,盖 当时之长策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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